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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县散文】拾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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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曹光华

        在我们小的时候,农村做饭、取暖大多是烧柴禾,只有家境相对殷实的农户才会夹杂着烧些煤炭。因此,那时候,每当放学后或者周末,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会背起粪箕子,奔向广阔的田野拾柴禾。

          那时候拾柴禾主要以野草为主,间或扫些树叶,因此拾柴禾的最佳季节是秋天。因为,春天里小草刚刚发芽,而夏天小草虽然长大,但鲜嫩翠绿,用老百姓的话说“不出晒”,意思是说一大堆青草也晒不出多少柴禾来。所以,夏天的野草大都被当作了牛羊等食草动物的饲料。我和小伙伴们在夏天的光荣任务,就是砍了青草交到生产队里喂牛挣工分。

          秋天,大地一片金黄,田埂沟畔那些没被牛羊啃光、没被小伙伴们挖尽的野草也金光闪闪,在秋风中亭亭玉立,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记得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拾的柴禾就是那种挺拔的、顶部像一个猫尾巴的野草,我们都叫它“猫草翎子”,或者是在地上拖秧很长、顶部像《英雄儿女》里王成背的报话机天线那样的野草,我们都叫它“长草秧子”。因为这两种野草体积大,不一会就能搞满一粪箕子,并且这两种草还非常“出晒”。

         记得那时候小伙伴中拾柴禾最作活的是一个叫高全的的男孩。他性格内向,话语不多,每次拾柴禾都如猛虎下山,三下五除二他的粪箕子就会变成一座圆圆的小山。我虽然不恨他,但着实有些羡慕嫉妒,于是高全塞满了他的粪箕子后,有时也会帮我一把,让我的粪箕子也变得庞大起来。有时候,害怕回家父母嫌拾的柴禾太少,干脆就在粪箕子底部那个近似半圆的筐上,横上几根木棍,上面摞上野草,这样底部空空,上面就显得高了不少。现在回想起来,这种自欺欺人的“空城计”着实可笑,因为善良的父母从未因为我拾的柴禾少而嫌过我。

         寒冷的冬天到来了,田埂边长长的野草早已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了一些紧贴地皮特别矮小的野草了。这种小草,用手薅是无济于事了,对付它们最有效的工具就是耙子。耙子有的用竹子制成,称竹耙子;有的用铁丝制成,称铁耙子。它的形状和二师兄的九齿钉耙是不一样的,它一般都有十个以上的耙齿,耙齿的顶端弯成一个小沟。用耙子搂上来的柴禾一般比较细小,粪箕子派不上用场了,盛装这种柴禾最好的工具便是同样是三股叉,但底部又深又圆的筐头子。

        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正在用耙子搂柴禾时,忽然发现一个大男人拉了一个超级大耙子从我们身旁快速走过,目测那大耙比我们的五个耙子还要大。滚滚烟尘中,我定睛一看,那人原来是邻村的光棍儿二狗,此刻他的大耙的一半已挂满了柴禾,足足能装满我们的小筐头子了。这该死的二狗!他这一趟下去,我们还搂个屁!小伙伴们顿时羡慕嫉妒恨,纷纷咒骂起来。怎奈那二狗绝尘而去,根本就不理会我们的愤怒,只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前倾的背影和一道像用䎬䎬过的近乎光滑的田埂。

        回到家后,我气呼呼地要求父亲给我买个大耙子。父亲听后竟然笑了起来:先不说那个大耙很贵,再者说了它都赶上你沉了,买了你也拉不动它。就这样,我始终没有拉过那种大耙。

         除了用耙子搂细小的柴禾,冬天里,我和小伙伴们有时还去后面的山场里偷挖树疙瘩。这些树疙瘩大多是绵槐或者刺槐的根部。槐条子收获后,它们的根部还有条子的残余部分便裸露在外边,用镢头很容易就能把他们刨出来。这些树疙瘩木质坚硬,晒个半干就能燃烧,是冬季烤火取暖的好材料。

         有一次,我们又去邻村的山场挖槐疙瘩,谁知还没等挖出一个,忽听得耳旁一声断喝:小兔崽子们,这回可抓住你们了!小伙伴们这一惊非同小可,定睛一看,原来是邻村看山的大头,于是纷纷落荒而逃。大头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大印,然后拿粪叉子指着我说:站住,再跑我一叉子叉死你!可怜胆小的我再也难挪寸步,束手就擒,而那大印却乘机溜走了。大头把我臭骂了一顿,没收了我的粪箕子、镢镰子,才放我回家。回家后本想向父亲诉诉委屈,没想到又被一向和善的父亲骂了个狗血喷头:给你们说过多次,不要去刨人家的槐疙瘩,过了年,人家还等着长槐条子编篓子编粪箕子呢!这叫破坏公物!知不知道?我十分委屈地告诉父亲:都是高全他们喊我一起去的。父亲听了依然不依不饶:这不是理由!你要认识到这是干坏事,今后坚决不再干了!否则......父亲用力攥了攥他的大拳头。我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要说我们这里每年拾柴禾的盛事,那便是“放山”。

         我的村子后面有一座小山,唤作吉山,吉山的山脚处便是四周各村的山场,其中东南山脚的山场隶属与我们村。山场里种了密密麻麻的刺槐,还有一些野生的黄草。这种黄草可以苫屋,比稻草撑的年岁还要长。这里生长了各色各样的野草,由于常年有人看守,因此这里的野草长得+特别茂盛。地里的农活都忙完以后,大队里便组织专人去山场里修剪刺槐多余的枝条,这些剪下来的枝条都被捆成捆,然后分到各个生产队,作为队里主要的烧柴。那些黄草被收割后也是捆成捆,然后送到大队部大院里对外出售。槐树剪枝了,黄草收割了,山场里除了近三十公分厚的槐树叶子,还有那些遗漏的细小的槐树枝条,还有那些铺天盖地的黄草叶子,还有那些疯长到半人多高的杂草。试想一下,整个原野场净湖光,草丝皆无的情况下,这么一个所在对当时村民的诱惑,是何等的巨大!因此,每当队里收拾完山场的槐树枝子、黄草之后,全村那女老少就会倾巢而出,他们手持各种工具,围在山场四周,就等村支书发号施令了。

         村支书像一个阅兵总指挥,他威严地看了看这只庞大的队伍,等确认没有阶级敌人混进来时,才鼓足力气,高喊一声:放山了!紧接着,千军万马迅速涌入那片山场,伴随着叮叮当当各色声响,不大一会功夫,偌大的一片山场就变得几乎没有一根草丝儿,只有那一颗颗就像刚理完发又被剥光了衣服的刺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人们呼儿唤女,肩挑背扛,满载而归。于是乎,各家各户除了原来大小不一、各色各样的柴禾垛外,又增加了一个由黄草叶子、山草棵子、刺槐枝子等等组成的另外一个柴禾垛。可不要小看了这些柴禾垛,那年头它也是财富的象征,勤劳的象征。一些人家给闺女找对象,除了看看这家人缸里有多少粮食,还要看看有几个柴禾垛呢。

         年关将近了,一些有钱的人家便张罗着买些煤炭,以便过年的时候用。由于我们家人多,家境比较贫寒,往往买不起碳,于是父亲便打算去北面的大山上弄些马尾松枝子过年。北面的大山离我们家有四五十里地,上面栽满了马尾松树,由于松树属于国营林场,是严禁外人采伐的。父亲之所以有这个心思,只因为我姑家的表姐嫁到了那个山村,附近的村民是可以到山上捡拾一些枯烂松枝的,当然这也必须是大队干部、林场干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记得父亲每次去北山,都是推着一辆独轮车,拿着几根皮绳,我的几个姐姐一起去帮忙。由于路途遥远,往往在那里住两三宿才能回来。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父亲去北山拾柴禾的艰辛,直到多年后姐姐们谈起此事,才知道原来父亲先去通过表姐一家低三下四的求村干部,然后才被允许在指定的范围内捡拾松枝。拾了松枝用绳子捆好,然后再背到山下,等拾够一车了,就装车回家。在路上走走歇歇,往往深夜了才到家。

        松枝富含油脂,烧起来呲呲嘚响,火特别旺。过年烤火的时候,我和三哥不停地往火盆里续松枝子,看它们吱吱地冒着油,感觉特别好玩。每当这时,母亲总是叮嘱我们:省着点用啊,你爹和你姐们弄这点柴禾可真的不容易!

          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天然气等清洁能源,再也没有人下湖拾柴禾了。且不说路边沟畔的荒草都疯长到一米多高,颇有些“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风光,就连那些玉米杆、大豆秸秆这些上好的烧火材料,也早已无人问津了。但是,拾柴禾作为我们这一代人童年时的一段经历,将会永远封存在记忆的长河,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

    曹光华,山东费县人,高级教师,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爱好文学,涉猎小说、散文、诗歌等,在部分文学网站和报刊杂志发表作品二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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