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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小说《泪痕》(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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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君来  

         

       “快下去,一来家,脚不泡,脸不洗的就上床,脏死算了?”睡得正沉,被贾枫一声气急败坏地尖叫扰了春梦。

        昨夜弄了通宵材料,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到家倒床上就睡着了,被下班回来的贾枫撞了个正着,就开始发飙,我也是焗了。结婚后时间不长,贾枫就隔三差五地看我不顺眼,以前的优点全都开始蹩脚了,像得了间歇性神经病一样,曲里拐弯地找茬,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也心烦,我不晓得是不是过了蜜月期的女人都这样?

       前两天周末,我一人打扫一上午的卫生,累了个半死,希望能得到她一句表扬的话,结果她却指着干净的茶几开始挤兑,“能不能再脏点,不能干就别干?”

        腰酸背疼还没来得及直腰的我,险些瘫在地上,“哪里不干净?都能照人影了,你还想怎样?不干净你倒也是搭把手啊?你不干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对着沙发上玩手机的老婆还了一句嘴,她竟然三天没跟我说话,害得我又在粉红小屋里,呆了三晚。

        这次我是真的不干了,“你到底有完没完,昨晚一夜没睡,累死累活地不就想为了这个家,好好干么?睡一会起来再洗,不行么?你天天这样,有意思么?还让不让人活了?不就这一次没洗脚么?你两天一换床单,三天一换被罩的,我那次没照你说的做?”

       倒竹筒似的地说了一通,彻底把她激怒了,就像被激怒的困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爆发,“不洗脚上床,就是不行!不行你就滚出去住,别在家里恶心我?”

       这是她第一次用“滚”这个字,第一次撵我离家。睡意全无,“滚就滚!”

       我也是第一次摔门而去。下电梯的时候,险些摔倒。深一脚,浅一脚像个游魂似的游荡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透过霓虹灯住宅楼上的灯依次亮了,我在猜想,孤独的窗户背后有几家在争吵?又有几家在安静的吃着晚饭?几家能其乐融融地围在一起看着电视?

        郁闷极了的我想,和贾枫结合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是不是该找一个即使不富有但有好脾气、平常心的农家女孩?是不是当初不应该羡慕她的出众和家境?(可我看重的是她的家境么?)或者太着急有个家,选择和她结婚太草率了?……可事到如今,我又该怎么办呢?人生像极了下棋,落子是不准悔棋的,即使是输,输得一塌糊涂,输得彻彻底底,又能怨谁呢?迷迷糊糊的我又走到尤哥的酒吧门口,今晚就在这过夜吧,我心里想。

       “李局,今晚尤总有事没来,你有事?”看我进来,服务生笑盈盈地说。明明是个小主任,可外人都喜欢叫“局”,一开始还觉得别扭,但慢慢的觉得挺好,这个称呼很顺耳。

       今晚我没心情玩味这个称呼,淡淡地说:“没事,来看看。给我找一个小一点的包间,来筐啤酒。”没在好,要不今晚的丑事明天就传到单位了。

        一个人的事,又能跟谁说?又能向谁倒苦水?徐达?黎伟?还是吴江?算了,也许人家一家子正在幸福地共进晚餐,也许正在忙着夜晚地应酬,也许正在焦急回家的路上,管他呢?“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我就一个人在这个小酒吧里,一醉方休,麻痹了烦恼,岂不更好。

        家里不安生,单位也是一团糟。于果好久没来上班了,打电话也不接,听说最近染上了赌博,还吃什么摇头丸,也不知道真假?刘局长都发火了,说这样的人就是害群之马,不能留在警察队伍里。我有点着急,于果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如果开除,前途不就毁了么?

        “刘局长,别着急。不见本人,咱们也不知道谣言是真是假,见到本人再说吧?”

        “李主任,‘无风不起浪’。这样影响太不好了,你先了解一下情况,下一步局领导研究一下再说吧?”说着,摇了摇头。

        于果的情况基本是真的,前些日子看见他跟呆瓜似的,我还叫他精神点,失个恋也不至于这样,他还点了头的,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糟。我一直给他打电话,总算是通了。听到于果有气无力的声音,真是有点心疼。废话也没多说,“下午下班后去致胜路‘缘分咖啡厅’见我。”然后,就撂了电话。

        想想于果来单位才几年啊?那时一个多么开朗,精神的小伙,刘姐给我介绍对象的时候,他还调皮地开着玩笑。狂风吹劲草的威力怎么就这么大呢?偏偏还“物是人非事不休”,独添愁乱。

       “于果,怎么回事啊。怎么不去上班?”看着于果衣冠不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我怒其不争地吼道。

        “李主任,我不想上班了……”

        “别叫我李主任!屁大点事?至于腻死腻活的连班也不上了么?你这样对得起谁啊?以前那个阳光干练的小伙去哪里了?对象没谈成,再找!你还年轻,至于自己作践自己么?听说还赌博了?”被于果气得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不过还好,我没提他吃摇头丸的事,我不想一棒子打得太狠,别人说什么起不了多大作用,如果自己走不出来,谁说也白搭。

       于果双手耷拉着,低着头,没说话。

       “以后的路还长,‘安身立命’,身都安不下,谈什么‘命’。工作不要了,你傻不傻啊?父母供养你容易么?不为自己,你也要多替你父母想想啊,人不能太自私,知道么?别总自己一个人活着,亲人,朋友,你想过么?”

       “李主任,我……”

       “在外面,别叫我李主任了,叫李哥就行。回去把胡子刮了,明天去上班。”

        这时我分明看见于果眼里噙有泪花,我想我的话奏效了。

       和于果分手后,望着车流不息的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踏着一路霓虹,原来生活还是这么的诱人。我拯救了一个青年,但一团乱麻的我谁来拯救呢?说别人头头是道,可事情真要临到自己头上又手足无措了,还会诘问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对我一个善良的人,却从来不去想自己怎么了?愚蠢地用“但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为自己开脱,愚昧的人啊!

        不想又不得不回的家。有时候我还麻木的问自己,结婚还不到一年,就有点厌倦自己的家,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过早的颓废了?在单位游刃有余的能耐呢?是不是我真的错了?还是一开始就错了,或是走到半路才乱了脚步呢?没走过的路,难道都是新奇后的茫然吗?难道非要走到头破血流再去反思自己?推开厚重的房门,贾枫在家,看着电视都没看我一眼。我洗了洗手,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茄子,糖醋排骨,“枫,洗洗手,吃饭了?”

        吃过饭。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屋里就像冰窖一样。草草地扒了两口,把饭桌收拾了个干净,一句话没说,进了书房。

       走出书房,夜已经深了,贾枫已经睡了,看着熟睡的她,脸上是那么的安静,稍稍自责瞬间涌上心头,给她掖了一下被角,悄悄地走了出来……

        会议室里出奇的安静,看起来严肃的刘局长发话了,“对于于果的事情,大家怎么看?都说说……”

       分管人事的严副局长也一脸严肃,首先表态,“对于于果,长期不来上班,还知法犯法,我的意见是直就开除。”

       “老严,别那么激动嘛?治病救人,我看够不上开除,再说你说知法犯法,没有证据嘛。”分管刑侦的石副局长也表了态。别看石局长办起案子来,冷静得吓人,可处理起内部矛盾来,是局里公认的和事佬,很会调节关系,干刑侦的处理起事情来,就是高人一筹。

        孙副局长是个女流之辈,干啥事都不喜欢得罪人,看着轮到自己发言了,就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事刘局你定吧,我没意见。”

        刘局长看了一圈,把目光投向了我,“李主任,于果是你手下的兵,你最了解,你怎么看?”

       我挪了挪屁股,“于果这次做的是有点过分,可因为失恋变得有点失态,我们大家应该理解,毕竟还年轻嘛。对于于果知法犯法,我赞同石副局长的意见。我也和于果谈过,他愿意用工作来证明,我的意见也是不开除。”

         刘局长等大家都发表完意见,喝了口茶,沉思了会说:“既然大多数人不赞成开除,可也不适合再在办公室里干了,那就把他调到城乡派出所吧。”

       出了刘局长的办公室,我长出了一口气,于果的工作总算保住了,下面的路就看他自己了。送走于果的时候,于果一个劲的感谢我,“谢谢李主任,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你丢脸,绝不辜负主任对我的挽救之恩。”

        叫李哥!然后我俩相视一笑。

       谁知道,这一笑却成了永别。就在去城乡派出所三个月的时候,于果入户做流动人口登记时,误入了一个传销窝点,慌乱中被传销人员用匕首刺穿了大动脉。于果牺牲后,分局为他专门开了追悼会,在追悼会上,我掉下来分局以来的第一滴眼泪,但没让任何人看见。为于果惋惜,为于果那可怜的父母,向奋战在一线的同事们致敬。

         我给贾枫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贾枫竟嘤嘤地哭了起来,用粉拳照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谁死你也不能死,你死了,我咋办?”

        “傻孩子,不死也被你打死了?”我装着很疼的样子在胸口揉了一下。

        有时候,我觉得贾枫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喜欢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生活,喜怒无常。可能也就我这样的男人可以包容她,如果说我选她选错了,但她选择我,绝对是对的。

        看着她驯服地给我揉着胸口,我的心一下子化了,“你老公不会有事的,我又不用出外勤,况且还有那么多人在外围保护着我,‘首长’怎么会有事呢?”

        被贾枫死死地抱着,我感觉我还是挺幸福的,起码对于于果我是。

        世间总有太多不幸,就看那伤人的榔头会砸到哪个人身上。我敢肯定世上绝对没有一半的人敢说自己是幸福的。于果的死最近老让我想起一个问题:人活着是什么状态,人死后又会是什么样子?我想除了于果的家人,其他人大概已经把他忘记了吧。其实人就像一颗星星,当做了流星消失的时候,人除了许愿,我想已经忘记了它是在什么位置消失的。再说消失就消失了,再去想它是在什么位置消失的,意义还大么?活着意义还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活着才有希望,不是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是“赖”,也不是轻易能“赖”下去的,因为死比活容易多了。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上班,下班,菜市场,厨房。慢慢的我才发现,贾枫不是爱干净,而是有点洁癖。对照着她的表现我上网查了一下,他应该属于轻度洁癖,还有救!这个病应该和她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慢慢来吧,在她没好之前,我就继续洗我的床单,被罩吧。

       下班回来,看着贾枫的心情还不错。摘菜的时候,向贾枫说到,“亲爱的,今天在单位有点使着了,我炒菜。你把米蒸上?”

       贾枫,一脸委屈的样子;“淘米水脏,不想弄?”

       “胡说,淘米水才不脏呢?淘米水是弱酸性的,可以消毒杀菌,长期坚持用淘米水洗脸、洗手会使皮肤变得光滑、有弹性。可以美颜的哦,还可以省点化妆品的钱呢。名利双收,可以试试的。”

       “真假?骗我干活的吧。骗我的后果,你是知道的。”贾枫第一次调皮的“奸笑”了两声。

        “你手里不是有手机,不信你搜搜?我敢骗你么?”

       捣鼓了半天,贾枫半信半疑的说;“我试试?”

       试试……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里笑了,看来半天的功课没白做。

       那晚的晚饭是我俩结婚后吃得最开心的一次。吃过饭,她看了会电视,我看了会书。上床时,我把床拂了拂,洗脚,我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一直以来我以为生活是在难为我,原来不是。不是生活,不是社会,也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把自己带进了死胡同,才搞得这么累。是自己打着工作的幌子,忽略了家庭的细节,如果早一天领悟,也不至于这一年过得如此提心吊胆,惶惶恐恐。可日子真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吗?走着瞧吧。

       再次走进贾家,心情放松了许多,再也不怕她们女人的悄悄话了。和丈人喝茶时也轻松了许多,下棋时招数也凌厉了很多,但万不可赢。在和刘局长下棋时也是这样,总装出差一步就能赢他,而最后却又输给他。让他不轻视你,也不防备你。我和丈人除了喝茶就是下棋,偶尔谈谈生活琐事,从不谈及双方的工作,这仿佛是个雷区,双方从来都不去冒这个险。其实这个双方从侧面也可以了解到,就是尝试不尝试的问题,我不知道丈人尝试过吗?反正我没有。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爸爸公司的规模到底有多大,就知道很大,但规模大小是他的,与我又有多大关系呢?我上好我的班,下班没事就回家,他的公司真的不用我操心。

        又是一个周末,叫上徐达一起去了吴江那里。他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没事喝着功夫茶,看看八卦杂志。公司上的事他基本不用操心,自有顾客上门,他就坐等数钱就行。我和徐达一起挤兑他,真是狗屎命,没上过大学,小日子过得比我们都舒坦。他一脸谦卑,“哪有啊。整天累死了,我还害怕有一天没有顾客吃不上饭呢?到时候你们这些吃皇粮的,可别忘了救济救济劳苦大众啊。”

      “死样。除非人类拒绝交配,你才可能失业。但那样的日子会到来么?”

       哈哈哈……

       “李远,毕业快十年了。作为东道主,是不是组织一下同学聚会啊?”徐达无意中说了一句。

       “好啊,你们聚会,我全程赞助,不过我要看到效益的哦。”吴江抢话比我还快。

       徐达反应更快,“吴江,你变了。你变得更加势利了,再也不是十年前的烧烤‘阿飞’了。”

       “我嘛。还是那个‘阿飞’,只不过知道怎么赚钱了而已。”

       “先别闲扯,说正事。李远,你文笔好,邀请函你来写,我负责后勤。”

      话题扯到我,我才有机会说上一句话,沉思了一下说:“没问题,我只负责写东西,做秘书;你做会长,其他的事情你来安排协调。你也知道,我在单位太忙,没有过多的精力来想着这事。”

      “你写好邀请函就ok了,其他的事我安排同城的同学做,十年聚会一定要做得场面的。对了,吴总,你说得赞助的事是真事不?”

       “多大点事儿,不就一场活动赞助嘛,两万够不够?”

       “用不了那么多,一万基本就差不多了。我们班一共才40人,现在肯定有忙着生二胎的,或别的事脱不开身的,来30都够呛。”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有机会跟你们精英阶层接近,我求之不得。”

       对于吴江的提议我直接没有插言,因为我太了解吴江了。上高中那会,每次一起吃饭,都是他抢着买单,兄弟受到欺负,他也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就是因为这个,高中他才提前“毕了业”,不过到现在他也没后悔过。我知道,他赞助也不排除有点小小的虚荣心:一是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和你们是同龄人更会多出这份虚荣;二也是给我和徐达脸上贴金,从侧面显示我和徐达的实力。吴江的心思我摸得门清,所以我才会和他一直做朋友,“苟富贵,勿相忘”,此生朋友无憾。

      煽了会牛X,吴江说:“走,吃饭去。兄弟,想吃啥?”

       到了这个时候,我一般是不说话的。作为老临沂城的人,又是个吃货,一直自诩在临沂城吃最有发言权的徐达发话了,“去‘圣地’,泡澡、自助一条龙,给吴总省点。”

       “那都不是事,只要兄弟们高兴。”吴江在兄弟身上“视金钱为粪土”的性格,我一辈子也学不来,我一辈子佩服。

        说着我们三个人勾肩搭背地下了楼。 

    (未完待续……)


    作者:李君来,80后,临沂人。坐拥一座空城,却幻想着“富甲天下”的一个孤独者。

    小说主题:生活就是一次修行,我做了苦行僧……

    人生观:歪歪斜斜走路,堂堂正正做人。

    写作观:文字不求拯救一个人,只求能感动一个人。

    交流渠道:QQ:56007789(含邮箱);微信:lijunlai_19810526;

    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jun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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