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泪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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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君来  

    三 

    时间飞快,转眼间大雪覆盖了大地,栉比的楼宇,眼前的树木被大雪一盖,分不清哪里有伤疤,哪里是秃树,兴许城里的树木还是有绿叶的吧。城市不比农村,一到冬天尽是萧条,城市不?城市不管春秋冬夏,一年四季时时孕育着生机,就看你抓不抓得住。我也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雪花飘过,白皑皑的素装世界,我的心也明亮了许多。过了年局里竞选副科,我和王涛也想试试,可惜工作年限要三年以上的,我们就只有看的份了,看看也不错,起码知道流程,为三年后做准备吧。

   每个周末王涛都会赶回来,按照王涛的意思,城里的月光就比农村的明亮。我还取笑他说,美国的月亮还比中国圆呢,其实谁都没比对过,只是城里人和乡下人,有钱人和没钱人的心境不一样而已。现在看来,美国的月亮未必比中国的圆。我明白王涛的心思,心里也承认城里的月光明亮,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取笑归取笑,其实我还是希望王涛回来的,毕竟一起参加工作,一起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有感情的,挤兑完他我还顺便激励他一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涛子总会回来的。

   “对嘛,我回来就能天天陪你喝酒,练球了。”也是,每个周末回来,我们都会一起去路边练地摊,涛子的酒量都让我培养起来了,尽管喝得不多,但兄弟在一起,聊聊工作,吹吹牛皮,还是蛮开心的。

他会给我讲在所里发生的事:老李头和小媳妇偷情被抓了,小盲流的咸猪手了,王寡妇家里的花生被小偷洗劫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我也会给他讲局里的事,李局长要调走了,卞所长要调回局里,进刑警队了。王涛不关心李局长是否调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走谁留对于小兵来说意义不大,可卞所长回局里的意义就不同了,涛子是他手下的兵,听说他在所里替卞所长分担了不少担子,他的能力卞所长是清楚的,再说王涛和卞所长关系处的也不错,卞所长回局里兴许能把涛子带回来,而且还是刑警队,那是涛子梦寐以求的地方,我心里也是希望涛子能回来的。

    大雪来临,预示来年好收成,分局也是,新分来四个大学生。刚好,我和王涛篮球一对一打了半年,现在正好三对三。幸运的是孙祥、于果他们都留在了局里,周末王涛一回来,先去打会篮球,然后去练地摊,因为队伍壮大了,也热闹了起来。更幸福的人是我,因为于果被分到了办公室,胡姐的计划生育工作因为情况特殊,被专门分出来一个办公室。我坐上胡姐的位子,我原来的办公桌理所当然给了于果,我也算得上半个老人了。于果见到我都叫我李哥,有段时间我都感觉我当上主任了,因为手下有听我调遣的兵了,做了半年的卫生组长(组员也是我),终于也可以卸任了,每天早上不用六点半就起床,“新兵升格不用给老兵洗‘袜子’了”,这是每一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所以大家都忍着熬着,时间长了,熬出头了,就可以指使别人了。但我有所不同,有时安排完于果做事,不知是担心他做不好,还是忧虑他一个人会太累,我都会帮他一下,可能才毕业半年,学生气没有完全洗净吧。

   还记得每次临下班时接到临时任务,尤副主任都会显得很放松,带上我去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找个茶馆喝上一会茶,我每次都会焦急地催促尤副主任,还有一大堆材料要去整理或写,尤副主任都会说上同样的一句宽慰话,不急,不急。夜深人静的时候,没人打扰,思路清晰,活干得快。每次也都像尤副主任说得那样,烟没有充斥整个屋子的时候,活就干完了。这时尤副主任就不用回家了,王涛不回来,尤副主任就和我一屋呆着,聊到天微明,都是些和工作无关的俏皮话题,我也不知道哪来得那么大精神,和茶馆喝茶有关么?尤副主任是早有“预谋”的么?不得而知,总之我和尤副主任的关系还不错,因为关系好,有一次两人在办公室里忙活,我叫他尤副主任被他臭骂了一顿,以后别主任主任的,听着刺耳,叫我尤哥好了,从那以后我就叫他尤哥了,我也觉得叫尤副主任别扭,或是他不喜欢那个副字?

   第二天,由于干了个通宵,交差后,李局长都会让我俩回去休息一上午,手机开着就可以了。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明明前半夜就能完成的工作,非得整个通宵,还会得到领导的赞许和感激,难道这就是秘书的工作之道,领导的为官之道?看明白了,但不会戳穿。

    年底了,同事们都忙着回家过年了,领完年底福利,家远的过了腊月二十就有早走的,单位的人少了不少,中午也凑不齐人打勾级了。其实自从胡姐另起炉灶,于果又是个牌盲,中心帮就早已名存实亡了。胡姐除了见面会跟我客套一下,早已没有在一屋时的亲密了,不知道以后,如果我成家、生孩子她会不会给我热情地支招,还是会例行公事,公事公办?人还没走,茶就凉了一半,这就是同事。

   有小道消息:李局长过了年会调离,但是调离前他要做个调整,包括卞所长会调来分局刑警队。这是离开前给自己留后路么?离位前再培植点自己的党羽?不过,说实话卞所长有这能力进刑警队,包括王涛。他们在山里所做了不少成绩,光锦旗就挂了一墙,有一次陪局长到山里所视察,我见过。王涛也变化挺大的,壮实了很多,成熟了很多,没有了刚来单位时的羞涩,见到局长也能落落大方了。社会就是磨练人的大熔炉,有的在熔炉里百炼成钢,有的成了炉渣,而王涛恰恰是可塑之才。

    到了年关,办公室的人不能提前回家,因为迎来送往,接上级通知之类的,反而比平时更忙了。尤哥陪着甄主任去下面探望离休老同志,刘姐作为女同志先撤了,我和于果就在办公室坐镇,接个电话,送个祝福啥的,其实也是了无情趣,都在琢磨着过年跟谁聚的问题,接个电话心也早飞走了。

    腊月二十三,接到徐达的电话,其实凭我俩的感情,接到他的电话我一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同学聚会,还定在小年。徐达有个冠冕堂皇又高大上的借口:毕业都小半年了,我们留在临沂城的同学也没能像样的一起聚一下,定在小年重视一下,以后用得着同学的地方也好说话,关键是你,不是不能回家么?算提前给你送个行,拜个年嘛。自认为有点小聪明的徐达能找出这么奇葩的借口我能想得到。

    次日,天空中万里无云,天气也暖和了许多,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心里敞亮万事新”,一切都那么合你心意。下午我早早的跟于果安排了一下,让尤哥开车把我送了过去。见面徐达照我胸口就是一拳,这仿佛已经成了习惯,“排场啊兄弟,都混上司机接送了。”

    我也不忘揶揄他一番,“哥们也成大人物了,连聚会都整得这么隆重、周全。”

    聚会选了临沂城最场面的酒店,包间里还弄个条幅:**级*班同学温馨小聚,连酒水都是徐达提供的。同学们陆续赶来,一一握手寒暄,好不亲热。杨胖子竟然把老婆也带来了,记得上次小聚还是十月一,杨胖子结婚的时候,当时我们还戏谑杨胖子办事利索,一年内毕业、结婚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就差造小人了,如果没有十月怀胎,说不准杨胖子还真能都办了。也难怪,杨胖子的老婆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只是不在一个班,她们俩都是临沂城本地的,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所以我想更正一下: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括弧同一区域的,且感情稳固者除外。

   杨胖子和我唠着嗑,还不忘揶揄徐达一句,“你和李远穿着一样的制服,李远都能帅气地穿着,你咋不穿呢?”心高气盛的徐达一直是我们同学揶揄的对象,这怪不得别人。

   “就你小子损,他是正规军,我那能跟他比?再说客运安全在人心,不在这身皮。”说着徐达理了理他那笔挺的羊绒西装。谈完穿的,谈吃的,觥筹交错之后,就去K歌,这似乎就是同学聚会的主旋律。我们这些老光棍,换个地方继续吹。酒桌上喝得不过瘾,徐达又要了一筐啤酒,我们继续嗨皮。我唱了几首抒情的老歌,就看着女同学们给我眉目传情,毕业才半年,同学们在那方面就勇敢了许多,我真不清楚如果十年聚,同学们会做出什么事来?看来那句流行语所说非虚,“同学没事,闲来聚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同学聚会是加深感情,还是加深情感,我真的吃不准了。

不是上学那会了,现在也没有家庭俗事牵绊,我们一直疯到午夜才散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徐达上学那会就学了驾照,毕业后叔叔就给他买了车,购了房,就等着儿媳,抱孙子了。可我除了工作,还一无所有,所以无数次我在心底暗暗发狠,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自己的“面包”。谁曾想,不久以后,“面包”就天上掉馅饼般摆在了我的面前。徐达可能喝得有点多,送我回局里的路上,熄了N次火,出现了两次险情,还好终于把我安全地送了回来。我留他喝了杯热水,醒了醒酒,他执意要回家。我知道,徐达执拗劲上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没再强留他,提醒他路上小心。关上门,衣服没脱就倒在床上,我也喝多了。

    腊月二十九一早,尤哥替我装好福利,准备送我回家,虽然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到了年根才回家,但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和自豪,全都流露在脸上了。第一次以上班族的身份回家过年,第一次带着满满的东西回家过年,第一次坐着专车回家过年。给父母脸上贴金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就像拥有第一部手机时的兴奋一样。殊不知,若干年以后,触屏手机满大街都是一样,已经不足为奇了。归心似箭的心第一次感觉到回家的路那么漫长,还好跟尤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于工作的闲呱,家总算是到了。爸妈喜形于色地站在巷口迎接我,在往家里搬东西的间隙,乡邻们留下了称赞和啧啧声,这让我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母亲想留尤哥在家里吃个便饭,尤哥连口水都没喝,说家里还有事,卸下东西就走了。我到现在都觉得尤哥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感觉有点傲,但说句实话,的确对我还不错。

    明天就过年了,但自从我到家,家里就没断过人,而且手里都拎着点东西,说着些吉利的话,唠着些过年的嗑。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想小时候,我只能苦笑地摇摇头,都过去了,不想了,看前面吧。

    吃过午饭,父亲拿来烧纸,收拾起来。过年了,给爷爷奶奶烧刀纸,送点酒菜给报个喜,一起高兴高兴。虽然我没见过爷爷奶奶,从我记事起,父亲也很少提起他们,听母亲讲,父亲小时候爷爷对他不好,不给他吃的,还经常打骂。想着我上个月回家,母亲提到这事,我还宽慰说,这事不能全怪爷爷,怨就怨当时社会缺衣少穿,搁现在,就算爷爷不给吃,还愁吃穿么?但自从我去了市里上班,父亲偶尔也会说两句关于爷爷的事,我想日子好了,人老了,对于陈年往事慢慢的也就释怀了吧。

    吃晚饭的时候,对着母亲炒的一桌子菜,父亲倒了杯小酒,和我对饮起来。饭到三分酒盖脸,父亲又开始嘟囔起来,远啊,工作也稳定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找个媳妇成家了,我知道爸妈是着急抱孙子了。如果我说刘姐上个月给我介绍了个老师,被我以还小为由拒绝了的事,父亲喝了酒非得掀桌子不可。是啊,不小了,是得想想这事了,想想黎伟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跟我可是一般大的。

    躺在床上给黎伟去了个电话,哥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明天回去,家里太冷,孩子受不了。”我就没这顾虑,如果能早回,我恨不得发完福利就回来,可惜,身在单位,身不由己。

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踏上红地毯,屋内灯火辉煌,老婆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我们在喝交杯酒,周围的宾朋高呼:亲一个,亲一个……突然,被一泡尿憋醒了,撅起的嘴还杵在空中。

    次日醒来,用过早饭,陪母亲去赶年集。转了一圈就买了点青菜,晚上准备炒肴陪父亲好好喝一盅。路过衣帽区,准备给爸妈添件新衣裳,母亲犯起了轴,死活不买,一个劲地说有衣服穿,我也只好做罢。

    下午年味明显得浓了起来,不时的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孩子的嬉闹伴着几声狗叫。天黑尚早,母亲就忙活起了年夜饭,我帮着父亲插桃条,贴紫对联,袄脱下来还一点也不觉得冷。我们这边有个习俗,不出五服的亲人去世,为表哀悼和尊重,门上是不准贴红对联的,但为表喜庆可以用紫对联代替。

    为了一个年,忙忙活活的,我觉得比上班还累,但比上班还快乐。天还未黑,我们一家人就围在了桌旁,吃起了年夜饭,看着我用去市里工作的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彩电,家里比往年热闹了许多,爸妈嘴边始终堆着笑。酒到三巡,饭未过五味,黎伟一家子就来个提前拜年。让黎伟上桌喝一杯,他推脱说吃过了,坐一会还得回县城,家里太冷,我也没再勉强。记得往年,黎伟都会在我家喝上一碗,然后找上胖子,一起玩牌守岁。有了家,玩性就得放第二位了。

    晚上八点,中央台新年联欢晚会正式开播,一边看着晚会,一边抱着手机短信拜年。爸妈在一旁看着电视包起了水饺,时不时被电视上的精彩弄得开怀大笑。我给李局长,甄主任和尤哥电话拜了年,半年前我都不会想到,我会给公安局的领导电话拜年,就像五年前我不会想到我会用上手机,五年后我不会想到我会开上自己的车,住上自己的楼房一样,一切都显得那么梦幻。

   爸妈包完水饺,收拾一下,睡了。我似乎也没有熬通宵的精力了,拜了一圈的年,晚会还在嘻嘻哈哈中我就上床躺下了。刚要睡着,却被“发纸”的鞭炮声吵醒了,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年开始,就有先“发纸”后睡觉的人,除夕夜想要睡个安稳觉,难。因为鞭炮声此起彼伏的会一直持续到天亮。我索性开了灯,拿起了《鲁迅全集》看了起来,可鲁迅的“南腔北调”毕竟抵不过除夕的鞭炮。

   “李远,李远,起来‘发纸’了。”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天微微亮,我都不记得几点睡着了,又被母亲地吆喝声吵醒了。

   一张吃饭的桌子摆在堂屋的正门口,上面放上苹果,桔子,香蕉,两份甜点,三份素水饺,跟上坟的祭品一样都是单数。桌前放上一把麦穰、一刀烧纸,父亲用折断的高粱莛子把贡品一样、一样夹放在烧纸旁,点燃。父亲在左,母亲靠右,我跟在父亲屁股后面,磕了个头,“发纸”祭天的活动结束。

   先把桌子收掉,但那堆灰是万万不能动的,打开大门等着近门(不出五服的亲人)的人来给磕头拜年。吃了点“老天吃剩”的素水饺,父亲便领着我串门给叔父大爷们拜年去了,这是每年例行的惯例。回来时,母亲说,今年来拜年的人比往年多出很多,我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正月初三,黎伟,胖子,吴江我们四人,聚了一下,下午我和吴江一道回了临沂城。因为初四要值班,我突然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羡慕起学生和老师来:有寒暑假,学生只管学习,不用为生计拼命,老师寒暑假可以带着老婆孩儿游山玩水,工资照拿。

    而我,为了儿时的梦想,放弃了寒暑假。

 (未完待续……)


作   者:李君来,80后,临沂人。坐拥一座空城,却幻想着“富甲天下”的一个孤独者。

小说主题:生活就是一次修行,我做了苦行僧……

人生观:歪歪斜斜走路,堂堂正正做人。

写作观:文字不求拯救一个人,只求能感动一个人。

交流渠道:QQ:56007789(含邮箱);微信:lijunlai_19810526;

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jun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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