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文元
大灾之年到了最后几天
我的味觉、嗅觉等感官系统
如同冰层下的鱼——
隔着还没到来的春天
向季节讨还流动,讨还一跃而出的图腾
凝视冰层,我想不起要辨认什么
而那些裂纹如同灾难的鞭锋
挥动魔鬼一般鞭子的手
继续更新一面湖的劣性
我感到寒风,像湖水在撕裂、蠕动
缝隙,在语言之外对人们描述
湖与岸之间隐藏的巨大张力和空洞
如何应对,为这漫长而困顿的一年定位塑形
我突然理解了:病毒那隐蔽而绝对的汹涌。
就在此时,风吹着满湖的冰,吹着我
像吹着两只布满裂痕求生的蚕蛹……
这苦涩而疲惫的一年啊,万物一次把自己举过头顶
今日小寒,某些想法可能荒唐
无论新冠病毒如何改换门庭、更弦续张
但挽歌,仍旧被寒鸦一一击伤
我,虽能对鸟兽描述来年春天以及四季的婆娑
然而,在真相面前
人们是多么不堪一击乃至重伤死亡
杨过,杨康,王重阳……
瘦枷,枯巢,茅草房……
这些对人类或害或利的血肉尸骨
即将统统铩羽而逃、天涯落荒
你我——都是天地间的过客
唯今年的二十四节气,令人无法想象。
因此我们
至少可以互为陌路,互为乡党
因此我们
至少可以互为河水,互为土壤
……
病魔中摸索久了,花儿就会次第开放
残酷之美将生发两枝表述:
要么夜以继日地凋零,要么通宵达旦地绝望。
从中,我
看到了虚无漂渺的长度和宽度
无论清晰,还是模糊
都不屑一提或罄竹难书
都黑暗至极或豁然开朗
……
满目的枯草犹如铁铸般坚强
风是寒风,小路亦是必经之地
人间并非炊烟袅袅、灯火明亮
麻雀,已看不清形体胖瘦,冷自不用多说
病魔当头,哪里还有什么颂歌和天堂
不用说边走边看、边看边想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想的
比如灾难的端倪,比如这二九的天气
比如你我之间何时得以倾诉衷肠
……
真的不敢再问,冬雪何时到来
城里郊外的小路被一遍遍清扫
又一遍遍落满枯叶、尘埃
大雪年年有,不在三九在四九
雪事——
难道会在腊月的某晚
难道会在熙熙攘攘的年味里
蓦地亮起来吗
残冬渐深,柴门已开
我怎敢再问
雪花会不会凌空而来
当目光尽可能地
伸向窗外
这撩人的六角精灵
会不会与春节和篝火撞一个满怀
会不会把漫天祥瑞挂满门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