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开江
地瓜干,是由地瓜切片晒干而成,白如雪,薄如饼,是沂蒙山区的特产。但凡上点年纪的人无不对它心怀感激之情。是它,养活了一代又一代沂蒙山人。是它,救了我的命。
父亲经常讲,我岀生那年,正赶上三年暂时困难初期。那年刚开春,村里家家户户断了粮。人们吃野菜和树叶,连树皮都吃光了。村集体食堂里分配给每人一斤地瓜干,说是一周的口粮。父亲领回家后,怕我的姐姐们随便拿着吃,就把地瓜干锁到柜子里。每天取岀一点点,磨成瓜干粉,再掺些树叶或野菜,做成窝窝头,作为全家人的主食。
当时我刚出生四五个月,母亲因没有东西吃,奶水不足,饿得我成天成夜地哭,骨瘦如柴,奄奄一息。母亲怕我被饿死,急得天天流泪。为了养活我,父亲每天从柜子里取出两片地瓜干,让母亲嚼细,口对口地喂我。每当母亲喂我的时候,我的三个姐姐都像嗷嗷待哺的小鸟,围着母亲转,馋得干咽唾液。母亲看着可怜,建议父亲每人发给一片吃。父亲无耐地说:“她们大了,吃窝窝头就够了,瓜干还是留给最小的吃吧。”母亲再喂我的时候,姐姐们还是围着母亲转,母亲又恳求父亲,父亲这才打开柜子锁,拣出三片小点儿的地瓜干,三个姐姐每人发给一片。大姐姐舍不得一次吃完,留着一半下次吃。二姐和三姐三两口就把一片瓜干吞下了肚。
就这样,一天,两天,度日如年,在父母亲的精心喂养下,我,终于活过来了。然而母亲却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不久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春去秋来,地里的庄稼渐渐成熟,饥荒的日子渐渐过去。到我记事的时候,天天能够吃饱饭。地瓜干煎饼成了家家户户的主食。一年到头几乎天天都吃它。它虽然没有麦粉煎饼香,也没有麦粉煎饼营养高,但我们从来没有吃厌它。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土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极大地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农民开始种植多种粮食作物,地瓜主粮地位渐渐地被小麦及杂粮所替代。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农民餐桌上已经很难找到地瓜干煎饼了,各种小麦面食成了人们的主食。地瓜干煎饼渐渐被人遗忘。
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沂蒙老区已完全脱贫,沂蒙人民过上了小康生活。人们的物质文化水平空前提高,健康意识不断增强,饮食观念发生转变,粗粮细粮相互搭配,野菜也成了香饽饽。地瓜干煎饼又重新回到人们的餐桌上。地瓜干的身价不断提升,已经远远超过小麦的价格。
去年秋天,我到乡下看望大姐。看到大姐家那囤白花花的地瓜干,我如获至宝,急忙抓起一片吃起来。大姐笑着问我:“还有咱小时候吃的味道吗?”我连连点头,思绪又回到了我的童年……
小小地瓜干,浓浓养育情!我永远忘不了您!每当我想起或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的父母亲,就倍感今天幸福生活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