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来到沂蒙网
通行证 注册 | 登录 登录 登录 登录

父亲腌制的咸鸡蛋

2018-06-20 15:10:17 746
  • 收藏

       ◎汤友盛

      清明节,我要回老家扫墓。

      妻子问:“明天回老家吗?”我嗯了一声。

      我躺在沙发上早已无心观看电视节目,一股热流从内心深处抑制不住地往上涌,然后,通过自己的胸腔不由自主地迸发出来,泪水从眼眶中不断地剥落下来……

      父亲是在今年的大年初二晚上离开我们的。他是临近过年腊月十四日的那场大雪的第二天晚上摔倒的,他这一摔倒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兄弟姊妹们排好了班,黑白昼夜地伺候着父亲老人家。父亲今年八十二岁了,一开始父亲让人架起来还能挪动两步,再后来就卧床不起了。

      过去我们家里很穷,加之兄弟姊妹很多,我在我的散文集《霁月清风》当中,有很多篇章是写我那不堪回首的童年的。家里穷,每天瓜干煎饼就着咸菜吃。那时的家里是很少有油吃的,炒菜的铁锅和铲子常常滋生出一块块的斑锈。那时盼年盼过节,因为过年过节,父亲会想千方百计让我们全家吃上一顿肉的。

      在家里我排行老大,家里五个妹妹又不懂事,在生产队分粮食我们家是连平均数也吃不上的,还经常挨生产队长和一些连人事管理序列都列不上的“官儿”的冷眼,仿佛我们全家都是吃了他们挣的,那时我家低人三等。生产队长曾经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庄户不是庄户,学户不是学户,你下了学有你的好日子过!”那年我刚满十二岁。只要是星期天,我得赶忙抓紧时间写完作业,再去生产队里劳动。当然,麦假、暑假、秋假和春节放假,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那是必不可少的。回顾起来,我的驼背,给十二岁那年春天,在生产队里压地瓜秧挑水不无关系。我在生产队长的唆使下,与生产队里的整劳力进行了比赛,整整的一个春天,把我人累折she了,腰累弯了……

      当然在生产队里劳动,中午是不能回家的,需要从家里带上几张用地瓜干做的干煎饼,蹲在地头上吃。

      为了多挣工分,生产队安排我父亲到煤矿上干工(推厂子:即用小胶车将煤炭从井口运到炭厂)。父亲不在生产队里干活,母亲在家里照顾那些小一点的兄弟姊妹。在生产队里劳动,我只能是单打独奏了。

      在生产队劳动出力我不怕,怕就怕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带的午餐不能见人。生产队有专人磨好豆浆(我们老家叫沫子水),只所以叫它沫子水,是因为它稀的能够照见人影儿,弄一点点滴在手上,是连一点儿白颜色都没有的。

      有劳动力的家庭,或爷们三人,或姊妹四人……等等,午餐的时候,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摊开煎饼,拿出在家煮好的咸鸡蛋、咸鸭蛋,或炒鸡蛋、煎咸鱼什么的。我同学的父亲还常常坐在那里抿上一口小酒儿,我常常被他小酒儿伴随着咸鸡蛋那种鲜美的味道,闻得陶醉半天……我也非常讨厌我的另一个同学的姐姐,她常常给他挣来夺去的,像演戏:“快过来,我再给你一半咸鸡蛋吃,我已经吃不了了。”

      生产队送沫子水的娘们儿一来到,我就悄悄地盛上一缸子沫子水,找一个能够藏身的腊条墩(一种能够编筐的植物)坐下,把干不朝天的地瓜干煎饼,朝缸子里一泡,就一口咸菜(赖疙瘩),吃一口煎饼。我最怕同学在午饭的时候找我或喊叫我的名字。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他吃饭怕人!”

      后来,我们生产队也是我同学的娘遇见了我的母亲,狠狠地说了我母亲一顿:“十二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生产队里劳动,你总不能让他吃着瓜干煎饼就着赖疙瘩咸菜去劳动吧,你也忍心?!不就煮两个鸡蛋让孩子拿着吃吗?”其实,我知道家里的鸡蛋,每天两个,都让父亲打在锅里,做成面汤,吃了上煤矿去工作的,家里没有人能够享受到那个待遇。

      有一次我去生产队里劳动,母亲给我悄悄地塞了两个咸鸡蛋,我像得到了一次宴请一样。那一天,我在生产队里干得活最多(其实,在生产队,我每天才挣二分。大人挣十二分),特别吃过午饭之后,我干得更起劲……

      后来生活好了,七七年我又考上了学,我也参加了工作。母亲来城里看我,总是带着她腌制的咸鸡蛋,而我常常眼里充满着泪水……

      在工作单位,在用餐的宾馆里,我最讨厌那些人把蛋黄丢掉说:“吃了怕胆固醇高。”我真想走向前抽他们两耳光。

     我母亲离世的早,后来父亲一直沿袭着母亲的做法,年年腌制咸鸡蛋,或来城里送给我吃,或等我回家吃……

      今年我的整个春节假期,全部用于了伺候老父亲和送终。

      父亲临走的那一天,弟弟莫名地烦,老是大声地吆喝父亲,我望着他们俩一声没吱声。

      父亲走了,弟弟非常惭愧地说:“我很对不起咱父亲,那天不知为什么我特烦…”

      往年我回老家,妻子总是打开冰箱,把冻好的鱼肉拿出一些,让我带回家让父亲吃,连续二十多年都是这样做的。所以,当妻子问我明天回老家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与此,电视机里又传出来《大宅门》里“盼归”的悲酸音乐,妻子是躲在另一间房子里,她哭得更加悲切。她知道,我再也不会到冰箱里面去取东西往老家送了……

      安葬完了父亲,在整理父亲东西的时候,我发现父亲腌制的一坛子咸鸡蛋正放在八仙桌底下。妹妹说:“扔了吧,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腌制的,早已经不能吃了。”我制止住他们,我悄悄地把那坛父亲腌制的咸鸡蛋,抱到我的房间里去。我知道父亲腌制的咸鸡蛋是等我回家吃的………

      父亲走了,我几次欲动笔写一篇怀念他的文章,几次想敲响电脑的键盘,几次模糊了的泪水、几次难以抬起的手……我的电脑里面《天国那边的电话》只是开了一个头。

      昨天晚上,与朋友见面,不知为何又拉起了清明节、拉起了父亲、拉起上坟,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父亲腌制的咸鸡蛋,我是就着泪水吃的,但永远也找不到那种回老家的感觉、那种亲情……

      是之,清明节,祝愿父亲一路走好,祝愿父亲在天国生活的更美好!祝愿天国里所有的父母亲安好……

    2016年4月1日晚5:50


    文章评论

    注册或登后即可发表评论

    登录注册

    全部评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