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泪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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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君来 

    十一

 我还在纳闷,大白天的王影给我打什么电话,记忆里王影给我打电话都是在晚上,黎伟喝多的时候,因为只有我不论说啥,黎伟才会稀里糊涂嗯嗯啊啊地听,也只有我不把黎伟当做官说起话来没轻没重,可“酒后吐真言,酒后易忘言”,每次我安抚过后还会有下次。即使是这样,王影打电话给我也绝对不超过三次。“嫂子,打电话有事?”

“大兄弟,嫂子还真有点事要求你?我有个闺蜜,叫胡丽,她老公出了点事,想请你帮帮忙,你看如果能行你就帮她一把。”

“嫂子,别那么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闺蜜什么事,你说,看我能帮上吧?”

“具体啥事我也不清楚,她只是着急忙慌的跟我提了一句,好像很急,你看看,能帮就帮,我把你的电话给她了,待会她会打电话给你。”

“好的,嫂子。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无心再弄材料,嫂子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求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尽力帮她。我把鹏飞喊来,交代了一下材料的事,让他弄完后直接上报就可以了。第一次这么正襟危坐地去等一个电话,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棘手的事,要不嫂子不会大白天郑重其事地打电话过来,印象中嫂子是轻易不麻烦人的人。

“李局长么?我是胡丽啊,王影和你说了么?”

“嗯,你好。有什么事,你说?”

“这事三句两句的说不清楚,晚上能见一面么?”

我犹豫了一下,我晚上还真没跟人单独出来说过事,尤其还是个女性。可是想到王影,我还是答应了她,但没答应和她一起吃饭。因为下班要回家做饭给贾枫吃,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应酬,我都回家吃饭,总感觉回去吃饭有种家的味道,尽管有时候难免会唇枪舌战,可就是有点犯贱,似乎很享受这种被虐的感觉。人家都说,在单位里受了气,回家一定会用某种方式发泄出来,可我就没那种想法,我心里讨厌领导们,但却不讨厌贾枫,这也许就是社会和家庭的区别吧。我感觉,不管你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都不可以把委屈带回家里发泄。在你的另一半无心听你倾诉的前提下,要么你在外随机发泄,要么你就带着血皱着眉独自饮下。

刷盘子的时候,对贾枫说:“亲爱的,一会我出去一下,有点事。”

贾枫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去吧。看你吃饭接了个电话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定是大事,路上开车慢点。”

接胡丽电话时,总感觉要和胡丽发生点故事似的,心里毛毛的,这都让贾枫看见了。女人天生就是个嗅觉动物,不管你皱下眉,咽口吐沫,还是身上换了件不起眼的装束,貌似漠不关心的女人,心里明镜,只是有时候不说罢了。“宁面莽汉三千,莫招弱女一枚。”女人心比发丝还细,你哪怕掉跟针,如果扎到女人的痛处,你也会死得很惨。

一见到胡丽,看她的穿着总感觉妖里妖气的,一点也没有王影的样子,看来不管是闺蜜,还是死党都是互补的,一方强一方必定弱一点,一方端庄朴素一方必定有点随性。胡丽给我的印象就是,这个人万不可以靠得太近,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你好,有啥事坐下说。”工作了这么多年,不自觉的沾染了领导气息,我却浑然不觉。

“李局长,这点东西你收下。”说着胡丽做贼似的推过来一个包裹。

“这是要干啥?又不是外人,这东西你拿回去,有事说事。”

胡丽看见我有点生气,把东西拿了回去,仿佛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一脸惊慌惴惴不安的样子,“李局长,是这样的……”

“卖个玩具就把他抓起来?没这么简单吧?”听胡丽说完,我立刻警觉起来。

“是啊。我们就只是卖玩具的,其他啥也没干啊。那个死鬼莫名其妙的被抓起来,现在又不让去探监,我一个女人,人生地不熟的,心里都没底了,你帮忙给想想办法吧?”说着,胡丽差点“委屈”地流下泪来。

女人越装得羸弱委屈,如果再能掉几颗眼泪配合一下,即便是铁一样的男人往往也会招架不住,心软下来,“你先别急,这事我知道了,我回去落实一下,你等我电话,好吧?”看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我再也不敢久坐,说了句话,逃也似的想抓紧离开。

胡丽千恩万谢,差点给我跪下。我示意她别这样,我可不想和她有任何身体接触。

 “王队,肖爱国的案子,是咋回事?”一见王涛,我就直奔主题。

王涛思忖了片刻,“肖爱国和你啥关系?你可是从来不关心案子的啊。”

“奥,是我一同学的老公,他究竟犯了啥事?”我没敢说是我朋友闺蜜的老公,如果那样他肯定不会给我交实底的。我太了解王涛的为人,不是我的直接关系,哪怕是多拐一个弯,王涛也会说,你啰啰那事干嘛?闲的吧。

“他贩卖仿真枪,警察盯了他很久了,前天收的网。咋啦?和你有关系?”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准探监了,可能是胡丽真不知道她老公贩卖仿真枪,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怎样这忙我是帮不了了,“和我啥关系?我同学的老公我都没见过,我同学求着我让我问问的,你想什么呢?”不知咋的,我竟然神经质的急于撇清自己,那一下我真的失态了。

“李远,和你开个玩笑嘛。怎么结了个婚,玩笑也不能开了,被老婆吓的吧。哥们,好久没聚了,怎么晚上老地方?”王涛看见我有点急了,赶忙转移话题,给我一个台阶下。

“改天吧,晚上有点事。”我僵硬地笑了笑。说这话时显得那么没有底气,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和王涛晚上一起喝酒侃大山的激情了。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给胡丽回了电话,告诉她在肖爱国没有宣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去探望,探监的事我是无能为力了。我没提他贩卖仿真枪的事,我想她应该心知肚明,那就没必要捅破这张窗户纸了,省得彼此尴尬。未成想,她仿佛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不放手,“李局,你就再想想办法吧,让我见一下他?拜托了,只要能见到他,让我干啥都行。”

“胡丽,不是我不帮你,再说我也不是啥局长,没有那个权力,这事的确是没有办法。希望你理解?”

“李大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不帮我,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胡丽哀求的话竟然把称呼都改了,委实把我惊了一下。

好说歹说了半天,胡丽极不情愿地挂了电话,我分明听见了她嘤嘤哽咽声。虽然这哽咽声是真实的,但我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虽然事情没办成,但也总算给了她一个交代,同时又回绝了她。不曾想,她竟然像块狗皮膏药,黏上了我,弄得我身心疲惫。

 吃晚饭时,胡丽又打来电话,作为王影的朋友,我又不好意思说话太难听。只有好言相劝,“看开点,没事的。慢慢会好起来的……”

不曾想,正因为我的柔声细语却打翻了贾枫的醋坛子,“谁呀?!”说着一把抢过手机。“哪来的胡丽?是不是狐狸精,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三天两头的老给你打电话?”

看着贾枫脸都气绿的样子,我一时慌了神,“哪有什么呀?一个朋友有点急事,让我帮忙的。没能给她办。”一急,我都忘了把事解释清楚,急切地回了一句。

“帮什么忙?都把电话打家里了,还天天打。是不是小三的事啊?是不是都要帮到上床了?甩不掉了?”

看着贾枫咆哮不讲理的样子,我也懒得再解释了。下班按时回家,加班都不敢过夜,一来家就做饭,打扫卫生,忙里忙外,不住下。不理解我就算了,还误解我,“真是不可理喻!”

话音未落,一个茶杯就在我脚下碎了,“谁不可理喻了?你把话说清楚,在外面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你还有理了。”一句不可理喻彻底把贾枫激怒了,就像一个被惹毛了的老虎,一个母老虎,两眼通红,双手乱舞。看着眼前不可收拾的乱局,我真的不想再解释了,撂下一句话,你就作吧。逃也似的打开家门走了出去。

走在清冷的街上,心里乱极了,这是怎么回事,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过日子,贾枫却时不时地出来搅上一棍子,让你猝不及防,难道无中生有的事还得老去解释?我真怕解释多了,会越描越黑,不如不说让她自己去冷静去。我想还不如真有点事,也死得其所。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一下子冒出一身冷汗,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有病?我有病,可谁又有药呢?打电话给王影?让她来解释?算了,本来就没人家什么事,只是我把问题办得复杂了,为什么还要把人家扯进来。再说现在是胡丽的事,她又怎能解释清楚呢?现在去哪里冷静地想这个问题,尤哥的酒吧?不能去,如果喝点酒就更不能冷静了。买了包烟,在广场的台阶坐了下来,吸了一口,眼泪立马被呛了出来,好久没有抽烟了,都不适应了。为了要孩子,戒了烟,可老是这样忽冷忽热,时战时停,要孩子的事还靠谱么?戒烟还有意义么?

我用手砸了一下脑袋,现在最棘手的是怎么扑灭这场战火,如何平息贾枫心里的怨气?想生孩子的事还远,走一步看一步吧。冷风吹过,我清醒了一些,这事始作俑者是胡丽,战火是因为她烧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对,打电话给胡丽,让她别老打电话给我了,那样这个残局才有解。

“胡丽,是我。你老公的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把电话挂了,没给她留下任何解释和乞求的机会,怕她如果真哭起来我又乱了方寸。我都觉得自己心有点狠了,面对一个无助的女人我竟然能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如果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会说出这样狠心的话么?我会不给她辩解和申诉的机会么?我不知道。裹了裹衣服,扫了一眼手机,十二点了,贾枫这个点也该睡了吧。揪心的日子,也不能流落街头,还是回家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屋里有点暗,卧室的门大开着,清冷的月光穿过飘窗,像一盆冷水均匀地洒在床上,像张易碎的镜子,又像一层薄薄的冰面,仿佛一伸脚就会坏掉,被子整齐地码在那儿。每次和贾枫争吵完,要么就是关门不见我,要么就是回娘家,这套路她用过好多次。看了下时间,明天再说吧。我把僵硬的身体放在床上,平静的床面瞬间碎了,翻来覆去扎得身子生疼。

 “小李,又和小枫吵架了,这次又因为啥啊?”一见面,岳母就开了腔。

“妈……”我赔笑地说了事情的始末。岳母不好意思地说:“奥,这样啊。小枫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你也知道,她就一个姐姐,她老小,一家人都把她供着,她这大小姐脾气,一时也改不了,让你窝火了,回头我说说她!”

“妈,你别怪她。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给她解释清楚,让她误会着,还给您老添麻烦。”

“嗯,回头我说说她,让她回去。对了,早饭吃了么?”

“妈,我吃了。那我先上班去了,回头让贾枫别生气了,我错了,下次有啥事我先和她说,不让她胡思乱想了。”其实我肚子还在咕咕叫。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早就急匆匆地来找贾枫,她竟然上班走了,也好,不然我都没机会给岳母解释了。

一场风暴总算解除了,贾枫第二天回来了,但也没给我好脸色,我知道她在装,即使知道错了,她也不会承认她错了,可我又能拿她怎样呢?胡丽自从我打了那次电话以后,再也没来找过我,或打电话,仿佛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看来我是真把她伤透了,可即使是伤透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有她的生活,她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们根本就不会再碰面,北京的沙尘暴也不可能引出临沂城的雾霾,东北的霪雨也影响不了临沂城的晴天,过去了就过去了。

这件事我也没和王影说。一次我们两家聚在一块,贾枫有说有笑,就像没有那回事似的,我是真佩服贾枫的没心没肺。凡事都捂得瓷瓷实实,让别人看了不知道我有多么幸福,旱涝保收的工作,和和美美的家庭,如花似玉的老婆,可我心里的苦闷又有几个人知道呢?又能让多少人知道呢?家丑能外扬么?每次争吵后,我都会萌生“好合好散”的念头。可一想到含辛茹苦的父母,一想到我一路走来遇到的风风雨雨,一想到我的工作,一想到别人羡慕的目光,突发的念头又不得不狠心地掐灭。算了,能将就一天就将就一天吧,如果真有一天维持不下去了,到时候再说,何况日子也不会那么糟糕,每次看见壮美的夕阳我都这样安慰自己。

我一改吃完晚饭就去书房的习惯,最近心里毛糙糙的,也没心情看书了,看完就忘,还会没来由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人还没到不惑的年纪,心却早早的迷糊了。我委实吓了一跳,如果不及时调整任其这样发展下去,担心自己会垮掉。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走出去”,对,走出去换个空气和环境,整天把两个人圈在一起,不出问题才怪。吃过晚饭,收拾妥当。把身上的钱卡放进抽屉,和贾枫说了一声在小区转转,走出家门。

第一次发现,小区里夜如白昼,灌木翠绿如滴,四季桂的香气也变得温和了起来,星星在上玄月地映衬下也明亮了许多。偶尔有辆车从身边擦过钻出小区,像是在赴一场约会,又像是开启全新的夜生活。这时才想起自己有多可悲,自从结婚后,推掉了几乎所有的夜间应酬,做起了全职妇男,生怕自己招来的金凤凰会飞走了一样,最后反而弄得一团糟。看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在广场上打着篮球,忘我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刚去单位的时候,和于果他们一起挥汗如雨的情形,恍如隔世。转到六十一号楼的时候,一个车库里灯火通明,围着一群穿着随意的邻居,走进一看,一伙人围在一个石桌前正在玩牌。我熟悉的久违了的升级,打的人兴趣盎然,围观的也是高潮迭起,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指着一个小伙说:“手里那么多梅花,有对梅花A,就应该先出一张梅花K,不该先出对A。”

小伙立马讥讽道,“要不你来?”

中年人也不谦虚,“我来就我来。”然后一腚拍在马扎上,年轻人对中年人又是一通指手画脚,大有“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味道。然而他们看起来都很享受这种“争吵”,一点也没有恼的意思。突然发现,原来生活还有这么多乐趣,我自从进了城,成了家,就把这些乐趣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

电话响了,一看是贾枫打来的。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未完待续……)


作者:李君来,80后,临沂人。坐拥一座空城,却幻想着“富甲天下”的一个孤独者。

小说主题:生活就是一次修行,我做了苦行僧……

人生观:歪歪斜斜走路,堂堂正正做人。

写作观:文字不求拯救一个人,只求能感动一个人。

交流渠道:QQ:56007789(含邮箱);微信:lijunlai_19810526;

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jun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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